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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面故事/路上孤島─沁樂園


媒體的傷害

沁樂園,其實並不稱為沁樂園,即使牆上的油漆漆著斗大的紅字「沁樂園」,但澎湖人多用「心樂園」稱之。(下文以心樂園稱之)(註)

幾句話來,便看出她們對他人的防備,踏進門後,她們的眼神從居家的隨意轉成攻擊性的尖銳,公娼大聲喊罵「上次也有人來要採訪,結果把我們寫的那麼難聽,我們不接受採訪啦!」公娼曾遭受許多媒體的不實報導以及媒體的憤怒,將原本寬廣的心也被媒體給問小了。它坐落於新生路與北辰街的交叉口,外觀是層層疊疊斑駁的灰,無須質疑它受到歲月的洗禮,四周的窗都已損壞,門上鮮豔的紅色油漆依然是其最顯眼的標誌。屋內,牆上鮮紅的粉早已因時光褪淡,狹小的空間硬被分成幾個小房間,小房間裡點了紅色的燈。

死街

澎湖過去是重要的軍事重地,二戰時設立了許多公娼寮勞軍,後來即便軍隊撤離,新生路仍然是澎湖重要的花街,消費的客人從外省人、阿兵哥轉變成老漁工。而本地人鑒於「不道德」標籤,風俗街上的娼妓大多從台灣過來,被稱為「飛機」。

「現在這裡都不熱鬧了,以前都是茶店、造船廠,所以很熱鬧。這條街現在變成『死街』,沒有人會來。」「這條街以前都是賣茶的,外省人太多了;現在外省人都死了,老芋頭通通死了。」兩句話下,聽出了時光利刃的殘酷。

心樂園是台灣僅剩的公娼寮,而留下的公娼都已年老,不比現在酒店小姐年輕漂亮,在澎湖碰上的台北遊客說:「昨天晚上是去前面(辣妹六樓)喝了七千塊的酒,小姐都是算人頭的,一個人兩千塊。」而現今公娼的行情價格約是每二十分鐘,八百元,雖然較便宜卻比不上酒店小姐的年輕貌美。公娼館對面的早餐店老闆娘也衝著兩位男性遊客笑「那不是你們的菜啦!」在那樣的笑容下,忽然不難理解一般民眾對於女性之束縛與想像是狹隘以及體制的。

公娼的消費客群減少,收入並不多,而沁樂園負責人許薛銀現已年邁,根據澎湖縣政府性交易自治條例,沁樂園同落日條款(註)負責人過世即停止營業,僅存的公娼也將在縣政府社會處協助下轉行。再與澎湖地方政府的確認下,得知沁樂園的土地為私人所有,而沁樂園關閉後遺址的處理便不得而知。

註/以當地居民常用名稱稱之,法律上則以沁樂園登記。

註/落日條款:指的是法律或合約中訂定部份或全部條文的終止生效日期,通常訂定落日條款的目的是在該合約終止其效力前有緩衝期。在文中指的落日條款是沁樂園負責人許薛銀離世後,沁樂園就必須停止營業。(來源:維基百科

新生路上的孤島

「她們過她們的,我們過我們的。」鄰居阿姨說。

在新生路上的居民大多對心樂園並無想法,也許可以說是逃避的、不可明說的吧。對於不道德的標籤,「不說話、不解釋」已經是公娼們為了省去麻煩的生存之道,相較於台北廢娼時期妓權之活躍,有官姐、有麗君(註),大膽而有條理脫去娼帽(註)在螢光幕前露臉,為自己的權益、為社會對她們的不公發聲,最後的公娼寮,已然成為新生路上一座被孤立的島。

街上的一切、澎湖的藍天以及無限的陽光,似乎與心樂園並無關係。當我們走在炎熱的夏季裡,心樂園裡一位公娼,牽著她的狗,在街上散步甚至腳步輕快地跑了起來,超過了我們,笑著和我們點了頭。與在心樂園裡憤怒猙獰的她,全是兩個不同的人,也許此刻,街上就只剩她與她的狗,再無他人她漸漸地消失在我們的目光裡,彷彿就被這裡的海與光給吃了似的,有她自己一人的生活與自由。

時間的消逝,文化的消失

心樂園的沒落宣告了公娼終究會走入歷史,時間總是把舊有的人事物帶走並毫無保留,以有限的文字及圖像記錄,同時也反省了對台灣文化認識不足。對於歷史的真實性,除了課本上僅有能讀的文字、圖片,對於其它大多抱著「我不清楚」、「跟我所學的無關」的冷漠態度。而正因為對於文化的不重視,在開發、土地徵收、經濟考量之下,拆除日治時期風俗街(例:新生路)的舊有建築,蓋上高樓大廈。

根據澎湖縣政府的回覆,沁樂園最後的處理並無確切的方法,也許等下次造訪澎湖,沁樂園便不復存在,過去的歷史也只剩下官商利益剷平的遺跡,而「性」再也只能是眼皮子底下看不見的「骯髒事」。

註/官姐、麗君:兩位為台北廢娼時期自救會的精神領袖

註/娼帽:1997年,陳水扁任台北市長,為主張「強力掃黃」而廢除台北公娼,及掃蕩色情產業。日日春協會及性別人權協會為抗議陳水扁廢娼,數十名公娼帶花帽蒙面上街爭取工作權,要求除罪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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